来自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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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梅中心】Undying 未熄(全文)

这短篇作为Guest文收录在费家中心本《Feanorian: of Ashes and Stars》,首发魔都MEO,现在通贩已经下架,我就全文放出来咯


01

梅斯罗斯和他的卫队距离预定的地点还有半里格,第一个令人警惕的迹象是气味,风向的偏转带动起苇草一片躁动的声响,同时飘来的气味令精灵微微皱起了鼻。梅斯罗斯勒住了马缰,风向只一瞬间便已经过去,但那气味对不久前刚刚熟悉了它的诺多来说已经足够清晰:大敌的兵卒,在中洲的远亲的语言中被叫做奥克的丑恶生物。

队伍行进得原本就带着几分紧绷的警惕,随着他们的王子——不,现在是至高王——坐骑的一声轻嘶,亲卫队立刻聚拢在他的两侧,箭在弦上,矛尖排列出两道星芒。风向只是片刻的变化,气味已经失了踪迹,梅斯罗斯倾听着身侧赤色旗帜翻卷的姿态。然后他的剑出了鞘,为队伍指明了方向。费诺为长子所铸的剑常人绝不会想要单手握持,剑刃将要有一掌宽,长度也已经是佩在腰侧的极限,星光下的剑锋冷利得像一声鹰啸。在那个时刻,梅斯罗斯举剑的右手依然稳如精钢铸就。

终究诺多是没有理由畏惧奥克的,尽管刚见到他们时,连费诺都吃了一惊——他们竟从来没有想到过回到中洲追到的并非黑暗大敌,而是他这样众多而令人生厌的走卒。而彼时的他们,尚不知道奥克从何而来。好在奥克唯一的优势不过是数量,而在不久前结束的战斗中,数量也并没有为它们赢来胜利。在那个时刻,梅斯罗斯下令的声音后面带着鼻间的一丝不屑的气音。

然而这种情绪消失得就像落在熔炉上的一滴水一样快。梅斯罗斯还记得是在哪个时刻意识到走进的不是一处的埋伏,而是三面的包围,而他已经不能确定是何时意识到这从来都不曾是一场“谈判”。

很快梅斯罗斯已经放弃去计数敌人的数量。剑刃劈砍在敌人粗陋的铠甲上传回手臂的阻力,卫士在身边穿插的步伐与铠甲摩擦的轻响,污血溅在脸上留发丝之间的触感与气味……在不知多长的时间里世界便由这些组成,不断倒下却似乎看不出减少的奥克让他恍然某个瞬间有种回到了不久之前另一场战争的错觉……然而不一样,此刻没有方向,前方没有父亲的旗帜,身侧也不再有兄弟,只有环绕他的卫士和包围他们的,所有的,邪恶。

围绕着他的还有疼痛,他分明还并没有受伤,然而侵袭他全身的并非长时间战斗的疲惫,而是烧灼的疼痛,随着他的每个动作在皮肤下撕扯,啃噬着他的筋骨与肌肉,他觉得自己仿佛呼吸着灰渣而血管中流动的尽是熔岩。梅斯罗斯在血色的疼痛中继续挥剑。

第三波奥克涌上来时卫队开始了减员,第一个精灵倒下的时候,梅斯罗斯听到所有诺多的呼吸同时屏紧了一个瞬间,然后是身周的步伐片刻的紧凑,阵型立刻调整补上了空档。然而新的空档不久又出现,卫队的圈子一次次收紧,每一次梅斯罗斯都觉得疼痛似乎更剧烈了,撕裂着胸臆,牵扯着心肺。 

第四波攻击的背后,是火焰在驱赶。另一种熟悉的气味侵入梅斯罗斯的呼吸,裹挟着灼烫的回忆:来自地下的邪火、烧焦的土地和血肉、他父亲最后一刻燃着烈火的眼瞳。是炎魔。梅斯罗斯缓下了剑刃,直起身眺望北方,被点燃的荒草化作浓烟袭来,烟幕背后有火光和黑影在踏近,一时无法数清有多少。梅斯罗斯张开嘴想要呼喊,想要下令撤退,然而他喉间充溢着灼热的烟尘却发不出声响,然后炎魔迫近了,仿佛一瞬间烧尽了上一刻的距离。

在这之前诺多发出的只有急促的呼吸、愤怒的战呼和压抑的痛嘶,炎魔加入战斗之后另一种声音响起了,无法压抑的痛苦之声。肉体与钢铁该如何与火焰作战?而那温度比火焰更灼热,那温度属于地心的熔炉,头盔烧融在面颊上会是怎样的感觉?梅斯罗斯不知道,不同于身边的卫兵,他没有戴头盔,他眉间的红铜额环却也已经传来了难以承受的温度,而他赤铜色的长发正在热流中散发着烧灼的气味丝丝断落。他身边还有七个精灵,一杆长矛折断在炎魔犹如干裂熔岩的黑色皮肤上,早已几乎被炙烤成炭的木杆散碎飘落。他身边还有五个精灵,另一种气味代替了血和金属的腥锈,烧焦的血肉的气息侵蚀着尚存的战士早已滚烫的呼吸。他身边还有两个精灵,他们肩背的铠甲摩擦出火星,他们终于知道炎魔的皮肤之下不是血液而是红热的狱火。

然后突然之间战斗似乎暂停了,梅斯罗斯面前庞大异常的炎魔垂下了战锤,它的口中吐出了话语,然而梅斯罗斯没有听懂那嘶哑声响中的语义,他只听到身边最后一位同伴倒地的轰然声响。他的目光落在敌人脚前滴落的依然红热的融炎,他在炎魔身上留下了伤口。敌人又说话了,然而梅斯罗斯依然没有去听,他最后一次举起手中烫得仿佛刚从锻造炉中取出的剑柄,他的整个身躯随着剑刃突进,这柄剑不会令他失望,费诺亲手锻打无数次的剑刃不会屈服于这样的温度,梅斯罗斯将剑刃深深插入炎魔的胸腹,也将自己深深埋入对方滚烫的呼吸与伤口中喷涌的融炎中。他无法分辨全身的剧痛在这一刻究竟是达到了顶峰还是瞬间消散。

费诺的长子对死亡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梅斯罗斯骤然惊醒过来,却在那一瞬挣扎着渴望回到滚烫的梦境中去。浓稠的黑暗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双眼,但疼痛和镣铐的声响告诉他黑暗中的现实依然存在,他喘息着闭上双眼想让那烧灼的剑柄回来,想让那焦黑的屠场回来,想让那死亡回来。

然而他眼前只有黑暗,黑暗中回响着他痛苦的心跳。


02

梅斯罗斯看着光亮照在紧闭的眼睑上的明亮红色迟疑了片刻,才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光如此陌生——这是劳瑞林正将圆满的时候,金色的柔光在明亮起来,充溢着他的视野。

梅斯罗斯眨着眼环视周遭。片刻后他举步轻轻踏进了面前没有墙壁的开阔建筑。诺丹妮尔的工坊里伫立着一座座雕塑,它们的目光似乎在光下流动,追随着来者的脚步。雕饰着双树枝叶的廊柱被金圣树的光芒照出长长的影子,落在墙边堆叠的木材、石料和工具架上。不同形状的雕刻刀闪烁着久用的金属特有的柔光,细碎的粘土和石屑在梅斯罗斯轻便的猎装短靴和细腻平整的石头地面间发出轻快的摩擦声。

另一种声音吸引着他走入工坊身处,锤与凿的碰撞带着金色的回响,而石屑落在地上的声音却反而有着轻脆的乐律。梅斯罗斯的脚步放得更轻,也不由得合上了敲击的节奏。他走近了正在工作的诺丹妮尔,她的锤与凿之下是一块带着细密浅色纹理的蜜色大理石。石料很不错,连梅斯罗斯都看得出来,致密而均匀,被金色的劳瑞林光辉照得通透光亮。它已经有了一座胸像的轮廓,粗糙斫就的雕像微微仰着脸,明利的鼻梁带着诺多的骄傲。

梅斯罗斯看到他母亲手中的扁凿正在胸像的脸上雕琢着细节,一下下敲击的动作流畅如溪流,仿佛从来不需思考下一次敲击的位置和力道。梅斯罗斯小时候就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母亲并非将材料雕琢成型,而是那些形体本来就藏在材料中,诺丹妮尔只是让它渐渐显露出本来的样子。

这一次藏在大理石里的是谁呢?梅斯罗斯想着踏近了几步,石像可辨认的部分才只有额头和眉骨,但梅斯罗斯立刻认出了那额头饱满贵气的轮廓和眉骨骄傲的转折间来自家族传承的特征。这是他的一个弟弟,梅斯罗斯得出了初步的结论。诺丹妮尔没有回头看她的长子,她结束了额头的雕琢,换上了一个更小的扁凿,开始从石料中探出一个挺拔的鼻梁,转过的头挡住了手中塑像的脸。诺丹妮尔的头发在脑后束成蓬松的发辫,她的头发在阴影中似乎是平凡的褐色,而在光下,就例如此刻正将圆满的金圣树之光中,它便现出了和她最年长和最年幼的儿子们一样的红色光泽,像是久经锻打而终于变得纯净光润的纯铜。梅斯罗斯伸手帮她把垂到眼前的一缕发丝带到耳后,她还是没有抬头,专注的目光依然留在凿尖,她手中锤子的敲击的节奏也没有因此停顿,而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声的轻浅微笑。

梅斯罗斯期待着辨清他母亲从大理石中找到的这张脸属于他的哪个弟弟——鼻梁的侧线没有凸起而几乎是一条流畅的直线,那么这不会是Moryo 或者Cruvo;眉骨投下的阴影的形状也不同于Kano……直到雕塑的上唇显露出轮廓时,梅斯罗斯认出来了,这是Ambarussa,但此刻他还看不出是双胞胎中的哪个。如果这是旁的雕刻者,那么这样的辨认已经是极限了——多数人区分这对双胞胎唯一的凭据只有头发色泽的细微不同罢了,而他们可描述以外的微妙差别旁人纵能分辨,却也不能将它凝固到雕像中去。但此刻持着锤与凿的是诺丹妮尔,所以梅斯罗斯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金圣树的光流进雕塑上唇的上方的凹处,在它下颌的曲线下衬上阴影,聚拢在它眼球深处。这是Pityo,梅斯罗斯终于做出了丝毫没有犹疑的判断。费诺第六子透着光华的蜜色大理石面庞向长兄凝望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梅斯罗斯的唇角也不由拉起了弧度:那血肉塑就的真实的Pityo何曾有这样安静端稳的眼神?我该叫他来看看,或许能让他对成熟高贵的美产生一点点向往。 

他在哪呢?梅斯罗斯想着,发现自己脑中原本呼之欲出的答案悬在了一片空洞的黑暗里。他不是在梅格洛尔的魔掌下学习文法或乐理,也没有奔跑在提力安的白色石板路上,甚至不是驰马在维林诺的林野里,他—— 

梅斯罗斯发现耳边轻快的敲击声和石屑撒落声停了下来,诺丹妮尔停下了手中的创作,直起身静静看着她的长子。寂静一瞬间笼罩了工坊,梅斯罗斯觉得劳瑞林的金色光芒失去了温度,而他母亲洞察的灰眸深处却燃着火。

你的弟弟们都在哪呢?
他们不在这里,不在光明中。
父亲带走了他们,誓言带走了他们,我带走了他们。
梅斯罗斯从他母亲的目光下仓皇逃离。

然后他发现自己脚下的声音变了,皮软靴踏在石板上的柔和声响变成了重甲靴压着木板发出的呻吟。脚下的木板在轻微地晃动,他是在船舱里。然而周围除了打磨得直如艺术品的白木船板以外空无一物,光线一片昏暗,只有面前刻着海浪的白色舱门上,一扇圆形的小窗透进一丝冷光。梅斯罗斯快步穿过了船舱,推开舱门,却发现他面前依然是空旷的船舱,白色的龙骨在他两侧伸展,撑起头顶同样是白木排列的甲板。梅斯罗斯跑了起来,甲靴把脚下的木板碾出沉重的声响。一扇扇舱门在他面前洞开,通往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船舱。梅斯罗斯越跑越快,然而他找不到——

我在找什么……在找……谁?

他突然停下脚步,感觉到胸肺间紧迫的痛感。他面前的舱门上,小窗里透出火光,他迟疑了一次急促呼吸的时间,然后撞开舱门冲了进去。灼热的火焰立刻将他包围了,仿佛他走进的不是燃烧的木头船舱而是白炽的锻造炉,感到点燃自己的并非身外的火焰,而是心底的焦灼。木板的断裂声中他仿佛听到一个……或更多弟弟在呼喊,但他已不能再找下去了,他已烧灼殆尽。

梅斯罗斯骤然惊醒过来,他喘息着,却觉得似乎被空气划伤了胸肺,他眼前的黑暗提醒他火光只属于梦境,而内心的焦灼比梦境中更加真实。

他这样被弃置在空洞的黑暗与静寂中多久了?除了寒冷的地板与镣铐外这世界是否依然存在?

光在哪里,火焰在哪里?他的弟弟都在哪里?


03  

寒冷的雾气正静静地从北方的山峦上漫下,浸透着黑暗中的林野,而山脉轮廓的背后是最浓郁的黑暗。梅斯罗斯行走在米斯林湖岸,在他脚下的霜雪上留下血色的足迹,但他没有注意到。他面对着少量石砌的房屋和更多的木屋和防御工事组成的营地,然而没有活动的人影,没有嚼着夜草的马匹,也没有卫兵的长矛。也许是因为他的神志不足以承载这一切吧——这一次梅斯罗斯知道自己身处伊尔牟的国度。

他走向唯一一扇透着微光的门。

这是一座由毫无雕饰的灰岩砌成的议事厅,石砖的平整和缝隙的细密告诉梅斯罗斯这确然是诺多的造物,然而其中几乎看不出他们所来之地的风格——寒冷来得太快,并没有给以技艺闻名的精灵追求建筑之美的时间。

宽阔的房间里有七个之多的壁炉,然而只有尽头的一个燃着火,却没能驱散空旷的寒冷,炉火似乎许久无人照料,早已暗淡将熄。梅斯罗斯与火光间隔着一张足以坐开二十人的长桌,杉木桌面平整宽阔,却连清漆都未来得及上。桌边的椅子同样毫无雕饰,只有尽头的主位略高出其他的椅背上覆着一面黑底绣着银色八芒星的旗帜。壁炉里的火光让星辰笼罩在颤动的阴影里。

空着的主位右手边坐着一个身影,静止得仿佛与这间议事厅融为了一体。梅斯罗斯走了过去,却不知为何选择了长桌另一侧的路线。他的脚步并不轻快,因它承载的是一具几乎习惯了痛苦的躯体。梅斯罗斯走进壁炉的火光中,看到坐在桌边的是他最年长也最亲近的弟弟。梅格洛尔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撑着额角,脸垂在阴影里。

“Kano。”梅斯罗斯的声音轻得正像将熄的火。这时他才注意到,他与梅格洛尔之间的桌面上、那空着的主位前,放着一顶王冠。尽管火光如此暗淡,宝石依然闪烁着跳动着,明亮得炫目。“Kano。”

梅格洛尔抬起了头,他的面庞在火光中半明半暗,轮廓比梅斯罗斯记忆中分明了太多。他的鼻梁被光与暗切得近乎锐利,眉骨的阴影下,眸光静静地燃着,并未因眼前的来者有所闪烁。

“Nelyo。”他回应了兄长的呼唤。梅斯罗斯想听到弟弟声音里的光,可他只听到米斯林湖上寒冷的浓雾。

“Kano,”梅斯罗斯说,“不要相信他。”

“我相信你活着。”梅格洛尔回答。

“你看着我,”梅斯罗斯说,“他怎肯如此轻易地给我死亡?”

沉默蔓延在他们中间,梅格洛尔看着他几乎无法辨认的兄长,目光没有闪烁或是退缩。“但他想对你做的,并没有成功。”

“可他没有停止。”梅斯罗斯说着,停顿了片刻,“而此刻的决定属于你。”

“誓言,是我唯一能做的决定。”他的弟弟回答,一字一句地,“我们许诺了战争与复仇。”

“那么也许,我们会有机会在伊尔牟的领域之外相见,”梅斯罗斯觉得自己可能是笑了,“死在你的阵前,对我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终结。”

梅格洛尔闭上了双眼,他眉间的纹路在梅斯罗斯心中划过。“但此刻的战争会赢吗?”他睁开双眼的同时问到。

“不会。”梅斯罗斯回答。

“不会。”梅格洛尔重复。

“不会。”梅斯罗斯又说。

“那么我们唯有等待。”梅格洛尔说。

“凭着什么而等待呢,希望吗?”梅斯罗斯没能阻止这句冰冷的反问。然而梅格洛尔的回答了他,声音里有了光。

“不,凭着火焰。”

 

梅斯罗斯在寒冷中仰望,庞大的冰山间星辰冷漠遥远。

他脚下的冰雪坚硬似铁,白色的风在其上奔驰。风带来刀割的寒意,将梅斯罗斯的呼吸凝结成的细小冰粒被寒风吹打到他的脸上。但梅斯罗斯没有颤抖,他静静等待着,觉得脚下的冰海似乎在移动,又或者是星辰移动了而他再一次失却了时间的度量。寒冷先是冻结了其他所有的疼痛,然后变作一个个冰做的刺进入他的身体,继而渐渐沁得更深,最后将他与冰海相融合。

然后他所等待的在白色的峰峦间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因遥远而渺小得像是直视了太久白色的世界产生的错觉。他等待着,那个身影缓慢地接近,因着冰雪的起伏时而艰难地攀登时而顺着坡道滑跌几步。他终于走到梅斯罗斯面前,喘息着,面目被呼吸间的白雾遮挡得模糊不清。

“Findo。”梅斯罗斯花了些时间撑开他冻结在一起的双唇,但他的声音也早已冷凝在了喉咙深处,这声呼唤几不可闻。

“Maitimo。”来者伴着依然略显急促的呼吸回应,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与现在的他是何等的不相称。

沉默随着白色的风在他们身边回旋。梅斯罗斯看到他的堂弟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原本的颜色已经被雪色覆盖,他的发丝间没有了金线,取而代之的是冰霜,冰霜同样结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白色映在他灰蓝的眼眸里,像是星辰。梅斯罗斯想从这双眼眸中看出愤怒与谴责,有一瞬他觉得成功了,但那个瞬间已经像流星一样滑逝。

“你在这里。” Findekáno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梅斯罗斯回答,“我在安格班。”他的声音解冻了,却带着沙哑。

“安格班,那是什么?”他的堂弟问道。

梅斯罗斯没有回答这个疑问。“我知道你会来。”他说。

Findekáno轻轻地点了点头,等着他再次开口。 “我想要告诉你中洲的寒冷。”梅斯罗斯说。

他的堂弟挑起了被霜雪换了颜色的眉。

梅斯罗斯自嘲地轻嗤了一下,“是啊,并不比这里更冷。

“但我还想告诉你我们梦想中的星空与流水、幻想中的战斗与复仇有多远。我们与那些之间隔着什么。大敌从未亲身现于战场,而他的兵卒可以站满北方寒冷的平原。我想告诉你炎魔的邪火和桑戈洛锥姆高耸的黑峰。”梅斯罗斯没有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

  “但你知道这些没法阻止我。”而他的堂弟的回答很简单。

“我知道,坚冰不能阻止你,这些也不能。”这句话中的某些字句里透出了细微的骄傲,“可这些,你不能靠勇气战胜。”

“但我还是会试,你不会吗?”

沉默再一次降临,而这一次打破它的是梅斯罗斯。“你问我安格班是什么,它是企图浸透我的黑暗,从皮肤到骨骼,直至灵魂。”梅斯罗斯说着感到自己开始向冰雪中沉去,好像脚下不是坚冰而是流沙,他露出了一个像星空一样稀薄,像冰山一样苍白的笑容,“在梦境中伊尔牟总是会给我死亡,而我不知道这是赠予还是惩罚。”

“你的火焰还没有熄灭。”回答他的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梅斯罗斯向寒冷沉没,他在最后的瞬间将手伸向了他的堂弟,然而对方的手在他指尖消散,只余下黑暗。 



04

梅斯罗斯的最后一个梦里没有任何一位亲人。那梦境里有黑色的山峰与高崖,有无尽的奥克围绕着他,有血色的疼痛,有三点洁白明亮的光。

而那光伴随着僭称为阿尔达之王者的声音,那声音问着:“你是谁?”这问句反反复复地响起,威胁的,愤怒的,带着嘲讽笑声的。这声音中没有雷与电,也没有风声,没有浪潮,没有高山也没有星辰。但它足够响亮,足够庞大,足够可畏。 

梅斯罗斯有时挣扎着想不出答案,更多的时候,却只是听到自己的回答淹没在围绕着身侧的无法尽数的奥克的一片刺耳难听的喧哗里。

“Nelyafinwë,”终于有一次梅斯罗斯喊了起来,“Maitimo,Russandol——Fëanorian !”他的火焰随着最后一个词儿出口而猛地燃起,烧灼得自己的灵魂都在疼痛。 

然后是坠落。他应该是自己跃下了高崖吧,然而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三点纯净的光在风的呼啸中远去。梅斯罗斯几乎是享受着坠落的短暂过程,烈风一瞬间就将疼痛吹散到了世界之外,同时让他的火焰耀眼了起来,像火流星拖出长长的焰尾,像他父亲最后一刻燃尽的魂魄。

而灰暗的大地诅咒般急速地逼近。终结。

 

当梅斯罗斯从最后的梦境中骤然惊醒。那片灰暗的大地就在他的下方,却有一种撕裂的疼痛阻止着他坠落,这疼痛从他的右臂蔓延到大半个身体,在他与终结之间悬住了一个固定的距离。这里没有喧哗,没有风声,没有点燃他的精灵宝钻的光芒,唯有不散的阴云,遮挡了所有的星辰。

伊尔牟不再赐予他梦境中的死亡,他的火焰微芒未熄。


- the end -


虽然说其实我是信奉想表达的一切都应该写在文里,表达不出来那就是文笔不行别找借口…… 然而我又是对自己的文笔并不自信,sigh所以我还是在这里碎碎念两句吧orz

这篇文……我一开始想到的时候茫然了两天,究竟它的主题是什么?单纯的痛苦毕竟是不宜作为一篇文的主题吧……

最后想通了,这篇文的主题大约是……为什么蘑菇把大梅挂起来。蘑菇丝儿最想做的无疑是击垮他,扭曲他,让他堕落成一个orc或者类似的什么,然而他没成功,最后就只好挂起来咯,然后基友问我为什么蘑菇不干脆杀掉他呢,这个……我觉得完全可以参考的是泪雨里Gelmir是怎么死的,咳。

这些梦境,是痛苦的产物,却同时也是支撑大梅火焰不熄的力量呐。黑暗时时刻刻试图浸透他的灵魂,尽管他看不到希望,他渴求死亡,但是他的火焰并未熄灭。

以及这篇和我CP @Lantheo 的If I Should Meet Thee,是联文哦,我们联了好多设定呐,她那篇呀……读得我心碎成渣渣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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